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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棘的理想主义 14

安文逸把自己关在卫生间的隔间里好一阵子,等身体和心理的躁动都平复下来才松口气拉开门,掬一捧冷水洗脸。

他没天真稚嫩到认为性欲是种罪恶,也不觉得自己对张新杰抱有的只有单纯的生理欲望。他希望能够更多的、更长久的与张新杰接触并且交往,只不过最近他们同进同出的时间实在已经足够多,多到安文逸无法满足于这样单纯的“相处”,奢望着更进一步的“接触”。

这种渴望和冲动模糊又坚实,似乎可以称之为……爱情。

安文逸不是会回避和逃避个人感情的人,但他同样清楚自己到训练营的目的是进阶受训,并不是谈恋爱。无论如何,在这个时间分神去考虑这个问题并不明智,更何况他的爱慕对象是另一个Omega。

他大概算得上比较放养的Omega,并没有被家庭保护得全然不谙世事,也不至于被保护协会的志愿者灌输满脑子“Alpha罪恶论”。他对Alpha没什么偏见,同样也不认为Omega只能作为Alpha的依附存在于家庭中。在他对这个世界的印象里,他与之相恋并且最终结为伴侣的,可以是任何一种性别。

……但确实,在此之前,他从没有考虑过“任何一种性别”中,会包括Omega。

不论是出于生理角度还是社会角度来考虑,Alpha与Omega组成的家庭都是相较之下最为稳固、完整、适于持续发展的,包括Beta成员的家庭次之。而对于一个Omega来说,Alpha可以使其尽量免受发情期被众多陌生人觊觎的困扰,Beta则能够提供更加稳定的家庭收入、开拓更广的社交圈……

安文逸很清楚自己是个Omega。

只会带来双倍麻烦甚至更多其他问题的Omega当然不是他共度人生的最佳选择。

但,如果是张新杰?

如果是张新杰……

安文逸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又抹了把脸,将眼镜重新戴好,离开盥洗室。

恋爱可以是一时冲动,以结为伴侣为前提进一步交往则不然。张新杰应该不是能够将谈恋爱作为闲时消遣的人,安文逸也并不打算把自己对他的感情变成一种消遣。如果他认真的计划将自己单方面的爱慕扩大成有感情基础甚至肉体关系的恋爱,那么首先需要面对的,就是张新杰对这种并不理智的恋爱和未来并不稳定的家庭结构的看法。

张新杰是一个严肃认真的人。

这不代表他会守旧。

也不代表他会一成不变。

他是即将成为霸图的新战术核心、力持己见转变整个工作组的存在。

他大概不会拒绝一些新的尝试。

“前辈。”推开宿舍的门,看到张新杰正在桌边准备接下来的资料,安文逸径自开口。他的声音有些发抖,但他自己并没发现,“如果理智和感情产生冲突,前辈会更倾向哪一边?”

张新杰并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有些迟疑地问:“发生什么了吗?”安文逸在卫生间的时间不算很长,看上去也并没有异状,但是出于Omega的敏感,他能分辨出这短短的时间内,面前这名年轻的Omega发生了一些变化。

他看起来更紧张了,但是也更加果断了。

“没什么。”安文逸说,“我只是忽然想到一些事情,想知道前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张新杰想了想,示意他坐下来,“可以具体说一说。”

“我目前还没办法给出具体的事例。大体可以概括成,当一道选择题摆在面前,我的个人情感非常强烈的倾向其中一个答案,但是理智告诉我的结果并不是这样。如果是前辈,会怎么选择?”

“是错误的吗?”张新杰问。

安文逸愣住,“什么?”

“那个不理智的答案,是错误的吗?”

“当然不是。”安文逸反射性地回答,紧接着不由自主地解释起来:“可能会因为这样的选择引发一系列的麻烦,但并不是一种错误,我坚信它不是。”

张新杰沉默了,片刻之后再次开口:“既然并不是一个错误的选择,做出其中任何一种都无可厚非。如果其中的感情因素已经强烈到了足以与理性抗衡甚至可以碾压理性,我想理性不会介意稍稍让步。但在作出这种选择之前,做选择的人首先要明白,接下来的一系列问题都源于自己的选择,可以遗憾,可以从中总结经验避免损失,但没有立场去感到后悔。”

人类,是相当感性的生物。

感情丰富是人与其他物种最大的差距。即使是被称为“人类中的兽类”的Alpha和Omega,也大多乐意用感情与兽性发动战争,在这样的战争中取得胜利,是属于人类的骄傲。

即使在这样的战争中人类几乎没有胜算。

张新杰无疑是理性重于感性的典范,安文逸或许也算得上。但是在这个选择题中,他们都决定站在感情的那一边,他们的理智能够做到的,是帮助他们规避后续的诸多风险遗憾,并且不给他们后悔的机会。

对于这样的答案,安文逸尤其满意。

不论最后的结果如何,既然张新杰也愿意让感情凌驾理智之上,他愿意试试。

至少,在安文逸看来这样的尝试并不是空想。

张新杰曾经打乱自己原本的计划为安文逸过生日,这是不是能证明,安文逸在他的心目中,确实是比其他人事物更重要一些?是不是能证明,在理智与情感的天平上,属于张新杰的那根指针会向着安文逸的方向多倾斜那么一点点?

是不是能证明,安文逸并不是看不到一点点希望?

但是这一点点希望对于张新杰来说并不足够。

那个人是张新杰,冷静、理性、严肃、认真、一丝不苟,想要说服他为了感情去做出不理智的选择,如果不能让他对安文逸的感情同样汹涌到足以淹没理智,就必须有足够充分的理由和原因。不仅仅是动之以情,还要考虑这样的伴侣关系可能面临的所有困难、危险,和他们从前根本没有预想过的阻力。

等待这样一份感情的,或许只有一个万劫不复的结果。

这感觉就仿佛面前是万丈深渊,安文逸踩在悬崖边决意跳下去。

想方设法尝试劝诱张新杰与他一起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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