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琴魔和两个小矮人

虽然不知道他究竟听到了多少，但是黄少天可以肯定，不应该听到的部分他全听到了……

喻文州对门内的两个人笑笑，跟徐景熙拿了下一个季度的抑制剂就转回自己房间。整个过程中黄少天都对徐景熙展示着什么叫高频率的面容扭曲，直到看见喻文州打算离开，才默默夹着尾巴跟上去。

从诊室到房间的路上喻文州一言不发，甚至也没管跟在身后的黄少天，任由他跟着自己进了房间，相当自觉地翻转了椅背的方向跨坐在从前常坐的椅子上。喻文州收好药，翻开笔记本电脑继续之前未完成的工作，安静流畅得像是他身边根本没有黄少天这个人，他也根本没有听到黄少天在诊室里的那些话。

安静得有点可怕。

黄少天趴在椅背上满脸都是心虚。他对着徐景熙发泄自然肆无忌惮什么都敢说，但是谁知道喻文州在他身后啊！谁知道徐景熙没能及早通风报信啊！这么安静的喻文州简直太吓人了好吗他从来都是不说话的时候最可怕……

“Leader你说点什么吧。”黄少天咕哝，“骂我也行。”

喻文州在触控板上滑动的手指凝滞了一会儿，声音慢慢地飘出来：“为什么要骂你？少天说的都是真实感想吧。”

黄少天几乎想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但是Leader跟那些A不一样，至少对我来说绝对不一样。Leader自己也说过并不是每个Alpha都是那样的。”

喻文州点头，“确实说过。”

“所以我那些话真的不是针对Leader，Leader千万不要误会。我经常口没遮拦Leader也知道，又是对着徐景熙一时顺嘴就说出来了。Leader就当没听到过吧！本来也不是什么有营养的话题而且本来徐景熙叫我不是为了聊这个……”

“少天知道有些话不能对我说，我很欣慰。”喻文州截断他即将永无止境的话题。

黄少天愣了愣，“这台词有点深奥。”

“人总是对朋友可以无话不说，但对情人不能。”喻文州似是而非地解释着，忽然一笑把话题转了回去：“在少天眼里，我跟其他A有什么不一样？”

这问题稍微有点严肃，尤其是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黄少天下意识坐直了身体，“至少不讨厌。也不会满脑子都是荷尔蒙……”

在黄少天仔仔细细例数着他的“不同”时，喻文州终于转动椅子面对黄少天。隔着大半个房间，他可以把黄少天挺直腰背但仍旧搭在椅背上的样子看得很清楚。黄少天认真思考着说话的时候表情会很丰富，手上也会有一些小动作，越是思维活跃的时候动作就越快，他大概自己都没发现过这样的坏习惯。

现在他的手指动得很快，显然正在绞尽脑汁的思考，但是能够例数的答案却越来越少了——喻文州与其他Alpha的差别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多，仅有的能够作为论据的事例都是喻文州完全超出Alpha行为习惯的隐忍和克制。

而这些隐忍和克制，是出于尊重，是出于对他的喜欢。

黄少天突然停住了渐渐困难起来的例数，“Leader，我知道你喜欢我，不用这样提醒。”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少天不会考虑跟我交往的事情吧？”喻文州继续问着。

黄少天沉默一会儿，点了点头。

他曾经想把他们之间发生的错误归咎于Alpha和Omega的本能，他不太能接受与Alpha结成伴侣的事实。即使是到现在，他也必须承认喻文州当初耍着小聪明把他拉进陷阱里的做法实在太明智——如果喻文州跟着他一起粉饰太平，跟着他一起把整件事情的罪责推给本能，之后无论喻文州给他多少承诺，多么努力的表达爱意，他都不可能再考虑跟这样一个“与其他A没什么两样”的Alpha结成伴侣。

虽然喻文州当时的做法并不厚道，甚至可以说是相当的有失水准，黄少天在逃亡的路上就对他提出了抗议，但是不得不承认这是黄少天在经过隔离期的漫长考虑之后仍旧决定考虑接受他的示爱的最主要原因。

“但是这改变不了我是Alpha的事实。”喻文州笑了一声，站起身走向还跨坐在椅子上的黄少天。他吻了黄少天的额头，用最轻柔的方式，“少天，是不是我给了你一种错觉，让你认为如果是我，就不会对你做那些让你恶心的事情？”

Alpha突然笼罩下来的阴影让黄少天紧张了一下，“你说过除非我自愿。”

“我确实说过，这是出于我对你的尊重，我不想用强迫手段把本来可以很美好的东西变得糟糕，也不想单纯作为A来左右你的身体和生活轨迹。”喻文州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看得出黄少天虽然紧张，但是并没有逃开也没有抗拒。他接着说道：“同样的，我不希望因为我的尊重，让少天产生我不想占有你、不想标记你、会放任你这样一生一世的错觉。”

黄少天抬起头，喻文州突然释放的Alpha信息素让他有点呼吸困难。

“我是个Alpha，我的爱情和标记一定是绑定的。我可以接受晚一些时间再进行标记，可以接受晚一些生育，但我不接受我的爱人身上永远没有我的味道。”

像是为了给这句话助阵似的，空气中Alpha的味道猛地浓郁起来。

“这一点我不可能让步，永远不可能。虽然我不会强制要求，但是我会一直渴盼并且衷心希望少天能够自愿接受我的标记，作为我的终身伴侣充分享受性爱，在我的陪伴下度过每一个发情期，生下融合我们血缘的孩子。”喻文州慢慢讲述着他理想中的伴侣关系，声音温柔轻缓得简直可以洗脑，可是他周身散发的信息素的味道一再提醒着黄少天这并不是语言上的洗脑，“过程中不可避免的会出现被本能控制的片段，可是既然以感情为前提，偶尔将一切都交给本能并不是什么太糟糕的情况……对吧？”

黄少天跨在椅子两侧的腿不自觉动了动，下腹更是下意识地收紧。

喻文州的味道和问话让他不可遏制地回忆起那场性事，脑海里记忆虽然是模糊的，但发情期充满渴求的身体被撑开、填满、顶动摩擦着推上高潮的美好感觉却总像刚刚经历过似的不断被他的身体复习着，一遍又一遍，像是上了瘾。那当然不是什么糟糕的情况，根本是黄少天截至目前为止最好的性爱体验，可是……

“少天，”喻文州的声音沉了下来，伴着浓重的信息素的味道压在黄少天的胸口，“我现在只想知道，你抗拒的究竟是标记本身，还是A和O没有任何感情因素的本能？我承认自己对你迷恋，也因为这样，我更想要一个完整的爱人。追求你、让你对我放下心防的过程可以作为一种情趣不断延续，但是我作为Alpha的欲望如果永久不能满足，就会变成一种折磨，最后对你、对我都没有任何好处。”

恋爱应该是幸福快乐的事情，而不是把彼此都锁在一团乱麻似的迷局里动弹不能。

没人会喜欢长久的辛酸苦涩。

和永远不能满足欲望的空虚。

 

“你们这样算什么？”楚云秀问。

喻文州笑笑，“你指什么？”

“别装傻，就这么不了了之？看他还是那么没心没肺的，难道真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就算蓝雨以耐性好忍得住出名，你的耐性也未免太好了点。到底是不是Alpha？”

喻文州仍旧笑，“要亲身验证吗？”

楚云秀夹着烟的手在空气中挥了挥，飘散的抑制剂冲淡她身边突然浓郁起来的Alpha信息素的味道，“你的性别尊严只在同性面前才生效？”

“欺压Beta或者Omega本来也不是Alpha应该做的事情。”

“所以这是你展示强者风度的结果？”说到这里，楚云秀终于忍不住指了指走在前面的黄少天，准确来说是跟郑轩勾肩搭背嘻嘻哈哈的黄少天，“那么好的机会都抓不住，可不像蓝雨的风格。”

今天训练营第四期，也就是被称为“黄金一代”的特勤被招到BOSS的办公室开了个小会。会上的主角其实是张新杰，他有理有据地跟BOSS探讨了半天他们这种存在是不是真的适合集体在公众面前露脸。不过最后的结果是没人能说服BOSS，打着“维和”名号的授勋仪式仍旧要正常举行——阻止了一场生化危机、一份不公正的公约签订甚至可能会爆发的一场战争，这样的“功勋”总要有人来认领。

即使做戏也要当事人完全配合地配合做出诚意来，一切为了政治资本。

特勤本身是没有选择余地的。

不过这些不是楚云秀找喻文州搭话的原因，她今天的关注点一直都在跟郑轩嘻嘻哈哈的黄少天身上。那个Omega仍旧未被标记，而且不自觉地躲着喻文州，如果他们两个要交流，就会做出一副“一切如常”的自然表情，好像真的什么都没发生过。

怎么可能呢？

即使黄少天真正豁达不放在心上，喻文州那份Alpha刻印在骨血里的占有欲也不会叫停。

已经送到嘴边一次、甚至已经尝过味道的Omega，任何一个Alpha都不会再放掉。

喻文州看着吊在郑轩肩膀上走得东倒西歪的黄少天有几分恍神，沉默几秒才说：“我倒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还是说，你确实更期待看到我沉痛表白二次得手，他因为性爱依赖恍然大悟自己对我的爱意，最后皆大欢喜的戏码？”

楚云秀的眉头跳两下，“嘲讽开太大。不想聊就算了，知道你们蓝雨有的是耐心，慢慢追。”

“谢谢关心。”喻文州说。

“真心奉劝你，控场成瘾是病。像你这样已经病入膏肓的急需治疗。”扔下最后两句，楚云秀不再理会能把九成Alpha都急死的喻文州，夹着烟追赶大部队。

喻文州没有回应，只是慢慢走在稀稀落落的人群最后。

前面的黄少天还吊在郑轩肩膀上，两个人都走得东倒西歪，谈笑声一刻没有停过。所有的话几乎都是黄少天自己在笑在说，郑轩只能偷空抱怨两句压力山大。而且黄少天还在行进中不停向周边的人放嘲讽，应该严肃矜持的军事禁区被他搅得鸡飞狗跳。

“Leader，如果我拒绝你会怎么样？”那天的最后，黄少天这样问，“是强行标记我还是真的放弃？不过不管哪种可能，之后我都没办法在蓝雨再待下去了，就算为了不离开蓝雨我都不可能拒绝你……别笑好吗？这是多严肃的话题……我还是不想被标记，而且你随便告个白我就答应了未免太没诚意，不如等你追到我再交往看看呗？事先声明我可不会完全配合，我会躲着你的！”

那一瞬喻文州觉得他们像是站在人生的原点，比如他们在训练营刚刚见面的那天。有无数希冀和可能在他们面前铺散开凌乱的道路。或许其中有一条能让他们相会，又或只可能，愈行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