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像by 和(・ω・)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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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血。”
“没有心跳,血压测不到了。”
“血糖0.03。”
“血氧还在下降。”
“喻文州,我都平安把你带回来了,你敢死,我就把你扔回太空里去!”
“把他带去单独关押,审讯官很快就到。”
“他的状况很糟,最好尽快送到附近行星或者大型空间站治疗,这里的设备太差了。”
“只要能醒过来就够了,确认情况之前转移他的风险太高,不能暴露新的中转星系。”
“他是病人不是囚犯……”
喻文州终于知道,人在昏迷状态仍旧拥有知觉。许多人来到他身边又离开,在他的身上做了很多操作,有时候会疼有时候不会。他很清楚地听到身边来来往往的人发出的所有声音,只不过有些能辨识能记住,有些听不真切并且就很快消散了。他在醒来之前的那些时间里仿佛做了一个漫长而纷杂的梦,梦里他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
梦里,黄少天再也没有出现过。
他们降落的空间站设施比较陈旧,没有全人工智能的医疗系统,还要由护士到病房来为他设定检查程序。喻文州尝试问过护士“黄少天在哪里”,却只换来一个微笑。
喻文州认为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
幸而他的身体恢复不错,很快他就见到了负责他和黄少天这起“案件”的审讯官,也明白了护士只对他的问题报以微笑的原音:为了避免串供等一系列扰乱审讯的行为出现,在审讯官完成对他的审讯之前,任何人都不允许与他进行交流。
“黄少天也享受这样的待遇吗?”喻文州忍不住问。
审讯官的眉毛肉眼可见地抖了抖,显然想起了一些并不是很令人愉快的回忆。
介于本次案件的特殊性,由军方安排了一位科学官与审讯官一起完成对两人的审讯,以免出现某些专业问题导致审讯结果的不准确。
黄少天是在临时规划成审讯室的禁闭室里接受问话的。在他到达之前,审讯官和科学官已经坐在那里,为他准备了一系列的过程。
当然,实际上,黄少天只回答了一个问题。
“请详细描述你们从失联直到完成回航路线规划并返航的全过程。”
“全过程啊,”黄少天转了转眼珠,“那就得从我跟敌舰擦身而过的时候说起了……”
六个小时后,话题不知为什么又转向了“传统玻璃包装的腌制蔬菜要比高分子真空包装的口感好”。科学官跌跌撞撞地走出审讯室,对前来等待结果的秘书说:“我核实了他们的回航路线和那颗矿星上的科学官资料,应该与喻文州没什么关系。”
秘书疑惑地问:“黄少天的口供和回航过程的数据对比呢?”那才是让科学官对黄少天进行讯问的目的。
科学官瞪了秘书一眼,“让上面找个有耐心的来听他讲!六个小时他才说到他们在矿星迫降!”
星际舰队的人大多听闻过黄少天的威名,又不能因为这样的原因对他进行真正意义上的讯问,于是根本没人愿意接这个烫手山芋。生怕自己被要求在此负责这项工作的科学官在报告中长篇大论地描述了喻文州一直以来从未有过间谍行为并且将在严密监控下生活的事实,让这件事只得不了了之。
科学官两年之内都不想再见到黄少天。
而此刻,审讯官很谨慎地向喻文州提问:“请简短描述你们失联后发生的所有事情。一定要简短。”
“这个问题我其实没办法回答。”喻文州略有些抱歉地说,“我并不知道我们具体是在什么时候与外界失去了联系。绝大多数时间,我都呆在后舱和逃生梭里,不知道军方的具体通讯内容。那大概属于涉密内容,黄少天少校并没给过我旁听的机会。”
这是事实。
很多时候,舰队内的作战方案并不向平民公开,特别是喻文州这种身份特殊的平民。
“根据我们目前掌握的情况,你们迫降在数十光年外的一颗废弃矿星上。”审讯官对前一个问题的答案毫不关心,直接指向重点:“我需要你具体描述制定返航计划并且实施的全部过程,具体到是谁做了哪一部分工作,耗时大约多久。”这才是军方真正希望从这个“案件”中得知的答案。
喻文州笑了笑,向他要来做记录和简单计算用的手写投影。
“迫降的时候我正在逃生梭里,震得非常厉害,我一度以为我们就要变成太空垃圾。不过实际的结果并没有比这好多少——我们降落在一颗非常荒凉、连恒星热量都感受不到的固态行星上。从迫降地点到人类基地的距离很远,我在移动的过程中差点虚脱,是黄少天少校把我拖到了安全地带。”喻文州说。
审讯官有些不耐烦,“请直接说重点。”
“这就是重点。”喻文州向他展示自己简单勾画的时间表,那是他和黄少天在矿星时候的具体日程,“我的体能很差,突然陷入矿星环境整个人也很悲观。是黄少天少校不断努力修复战机、尝试制造最简单的人造虫洞装置,以完成他的任务。”
黄少天的任务,是把喻文州平安护送到目的地并交予军方。
在完成任务之前,他从未放弃过。
“他尽全力保证了我的生命安全。”喻文州强调。
可审讯官还是不满意,“在军方的跳跃日志中从未出现过你们这次回航使用的航线。我想知道,航线的制定者,是不是你呢?喻文州老师?”
喻文州难得地不笑了。他神情严肃,“如果你们已经默认我在其中做了什么,直接给我定一个罪名或者拉到哪里去囚禁起来就可以了。何必一定要在我们的航程中给我安排一项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呢?”
“我们认为你有能力完成这种计算。”审讯官说。
喻文州怒极反笑,“也就是说,军方认为黄少天少校作为一名独自执行护送任务的军人,连失联后重新计算回航路线的能力都没有,反而需要依靠一个单纯的天文爱好者?”
“你是引力曲线航线理论的提供者。”
“我承认我曾经向军方提供过相关的模型。”喻文州并不否认,但他紧接着反问:“那是不是就代表我需要在我根本没有做过的情况下,承认我依靠个人力量制定了一条星际航行路线,并且需要在未来的若干年内向军方提供类似的服务?”
审讯官哑口无言。
喻文州又笑了,“我很感谢军方对我研究成果的首肯,也乐于继续向军方提供我在天文方面的其他研究成果。但是像这样莫名为我增加根本不存在的功勋,恕我不能接受。”
沉默良久,审讯官向他告辞。
他告诉喻文州,军方已经为他安排好了接下来的一段行程。他将被送往新的移民星球定居,并且需要在一段时间内接受军方的监督和不定期回访。
“黄少天还托我向你转述两句话。”审讯官明显并不打算真的转述。
他调出了两段简短的录音,黄少天的声音。
第一条是“瀚文没事,在跟我们失散之后投奔了附近的舰队,目前已经暂时解职回归预备役状态继续读书”。
第二条是“我说过,只要有机会,我一定帮你”。
审讯官说:“第二条录音让我有充分的理由质疑你们的审讯结果……但你们的审讯记录完全相符,我质疑也并没有什么用。希望是我想多了。”
喻文州笑着目送他离开。
突然开始遗憾自己没有好好跟黄少天道个别。
他们大概……不会再有机会见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