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琴魔和两个小矮人

跟我念：这是一只有良心的鹌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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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衬衫长裤的喻文州站在飘着白纱的窗边。黄少天向他走了几步，却完全没有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他低下头，脚下的地面被一层难以形容的蒙眬白色笼罩着，无论他怎么努力奔跑走动，都没办法靠近喻文州哪怕一步。

“Leader……”

喻文州转回头，极尽温柔地对他笑了笑，“少天。”

又努力了两次还是没办法接近喻文州哪怕一分一毫，黄少天索性站住不动了，“我在做梦？”

喻文州只看着他笑，不说话。

“算了算了，你不说我也知道是在做梦，每次做梦都一秒穿帮连点惊喜都没有。好歹这次的场景科学一点总好过之前那个按摩器的设定。我脑子里面是不是装了很多奇怪的东西？居然连这种玩意都梦得到……”

“少天。”喻文州打断他，“没有办法靠近我，你高兴吗？”

“嗯？”被他问得有些莫名，黄少天想了想然后耸肩，“反正是梦里，无所谓啊。”

“如果不是梦里呢？”

明明就是梦里——黄少天想这样回答，却突然没办法发出任何声音，只能看着对面的“喻文州”不停自说自话。

“如果始终心怀芥蒂，我们之间的距离永远都没有办法拉近。”

“少天应该知道我指的是什么吧？”

“你觉得一个Alpha对一个Omega的迷恋能够持续多久？在无法标记的情况下。”

“依存症对于少天来说真的有那么恐怖吗？胜过死亡？”

“如果是我的死亡呢？”

突然有黑影出现在喻文州身边，拿着一把改造过的格洛克。黄少天认得他的脸，是在军火库里面潜藏于木箱堆后企图偷袭喻文州的人。即使明知道是在梦里，他也无法保持冷静了。可是他没有刀、没有枪、发不出声音也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喻文州中枪，倒下。

血漫在地面，连那层蒙眬的白色都被染成殷红。

仿佛撕裂全部内脏的剧痛从胸腹蔓延开，伴着空气里喻文州似乎还带着笑的声音。

“黄少天，我厌倦了，不再喜欢你了。”

“我会有更多、更好的Omega。”

“可以标记，可以占有，全心全意的爱我，愿意留在我身边不追求所谓独立自由。”

“少天，你自由了。”

“高兴吗？”

……

忽而一阵恍惚，黄少天睁开眼。

疼痛和疲惫感像洪水一瞬淹没他的整个身体，属于发情期的躁动和空虚在这次洪流的冲击下只残余了一点点微弱的存在感。空气中飘荡着Alpha信息素的气息，清爽的味道让他相当熟悉——是喻文州的味道。

黄少天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一个模糊诡异的声音。

万幸正陪在他床边的人足够警醒，这一声之后，他视野里医院病房的天花板前面很快钻出宋晓带着惊喜的脸。

“黄少你终于醒了！别动别动，我叫医生过来看一下。下面有点湿你别介意，发情期还没结束，等症状消退了再帮你清理换床垫。”宋晓一连串地说着，好像被健康的黄少天附体了。

黄少天皱皱眉。

“……Leader……呢？”

已经到了发情期，他究竟昏睡了多久？病房里全是喻文州的味道但是居然看不到喻文州的影子，他不在，他为什么不在？他什么时候会过来？他是不是也受伤了？

黄少天的脑子里飞快闪过一大堆问题，如果是从前，这些问题恐怕都已经转成语言攻击，可是现在他努力了半天也只挤出那个断断续续而且简短的问句而已。

“Leader还在处理后续，那任务比较麻烦，大概还得一两周才能出来。不过别着急，我们已经从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转回医疗中心了，Leader要过来很快的。”宋晓说。

黄少天眨眨眼睛，不再挣扎。

重伤未愈的他也没有体力再挣扎了。

这次是任务中正常受伤，即使危及生命，也没有让喻文州像之前那次一样留在医院随时陪伴的理由。更何况刚刚结束的任务情况复杂，喻文州有太多太多的事情需要上传下达，光是提交给BOSS的报告恐怕就有几十页，还有很多不能落实到纸面的部分要与BOSS和更上面的人物面谈，短时间内恐怕确实没有空闲来探望黄少天。

一两周都是乐观估计。

医生很快进来简短询问黄少天的状况，到医生对着宋晓交代接下来的注意事项时，他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次醒来时陪在旁边的人是郑轩。发情期的症状都已经褪去了，空气中喻文州的味道也淡了不少。更换床品睡衣之后他整个人都清爽起来，但是看着郑轩一边啃水果一遍重复宋晓跟他说过的那些说辞还时不时压力山大，黄少天就觉得心好累。

到第四天，黄少天已经能被生物钟叫醒了。睁眼时候刚刚八点，来换班的徐景熙正事无巨细向郑轩询问他前一天的状况。送走郑轩回头看到黄少天醒来，蓝雨的医生又问了几句“感觉如何”之类的话，帮他调整了输液的速度，让他尽可能舒服一点。

“Leader呢？”黄少天又问。

“Leader让你好好休息尽早康复。”徐景熙所答非所问。

体力不支的黄少天还没力气再问一遍，只好用眼神讨伐他。

被他盯得受不了，徐景熙猛摇手，“行了行了我知道你想见他，等回去如果Leader露面，我问问看吧。”

黄少天抓住重点，“露面？”

徐景熙耸肩摊手，一派全无办法，“回来那天他就被BOSS叫去面谈，已经一个星期了根本没回过宿舍。我猜他也不好受，他出院那天你还昏迷着，补了几次诱导剂就是不发情，又高烧不退体温怎么都降不下，连能不能活下来都不知道。”

因为一直昏迷着，黄少天对自己经历过这些凶险全无印象，不过能让他昏睡那么多天，想必问题已经足够严重。

“知道我醒了吗？”这句话他干脆略去了主语。

“Leader？应该知道吧，你醒过来那天宋晓就给BOSS发了消息。”

“说了什么？”黄少天又问。

虽然勉强听懂了但徐景熙还是忍不住暴走，“黄少你睡觉好吗？求求你不要再COS周泽楷了，我又不是江波涛，没头没尾的句子真不一定都听得懂啊。有什么事情等你体力恢复点再说？过阵子还要二次手术，能不能给自己保留点体力？睡觉吧求求你！”

发情期已经过去，黄少天的恢复速度一下子慢了下来，体力也就勉强维持他睁开眼睛偶尔说句话。气虚体弱只能几个字几个字往外蹦简直像极了周泽楷。

听见自己居然被拉去跟周泽楷相提并论，黄少天完全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占体能优势的徐景熙，无奈之下只好睡觉。

第五天，喻文州没有出现。

第六天，喻文州还是没有出现。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他没再做那个奇怪的梦，也就没再听到喻文州用那么温柔的声音跟他说……

“黄少天，我厌倦了，不再喜欢你了。”

蓝雨众轮番陪护已经轮满一个CD，宋晓第二次看见黄少天醒来的时候终于带来他比较期待的消息：“BOSS说忙完这一段就让Leader回来看你。”

可惜比较期待的消息并不能让黄少天感到满足，他歪过头盯着宋晓，“Leader难道没说什么吗？他该不会还没回宿舍？他在BOSS那里多久了？BOSS简直仗势欺人，这样叫非法扣押好吗？”

他还想念叨更多，却被宋晓一摇头给打断了。

“BOSS联络我的时候Leader好像就在旁边，但是没说话。发文件回来的时候倒是夹了张纸条，要你好好休息。”

这答案实在太超出黄少天的意料之外，他呆愣了好长时间才慢慢恢复没有表情的样子，转过头闭上眼。

完全不受控制地，那个梦里中枪染血的喻文州出现在他的脑海中。那处根本不存在的枪伤像打开了什么要命的闸门，让他胸腹的伤口都撕心裂肺地疼痛起来。

Leader，我想见你，不要放开我。

他很想见喻文州。从来没有什么时间像现在这样渴求跟他见面，听听他的声音，呼吸他的味道，触摸他的体温。大概，黄少天比自己想象中更喜欢喻文州，也更怕失去他。

……该死的依存症。

在他失去健康和强大的时候，Omega的敏感和不安趁虚而入，像跗骨之蛆纠缠在心头，让他无法停止地担忧，并且深深厌恶这样莫名担忧的自己。

 

黄少天终于见到喻文州的时候，他们的任务已经结束一个多月了。显然这段时间喻文州过得并不好，皮外伤虽然愈合得差不多，脸色却没有很健康，眼圈也有些隐隐发青。

“醒了？”

二次手术之后黄少天的身体虚得厉害，虽然精神不错但每天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睡觉。也曾经再梦到喻文州，微笑的喻文州，温柔的喻文州，说厌烦了要放他自由的喻文州。于是忽然睁眼看到他，黄少天有种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睡着还是醒着的混乱感觉。

他思念、期盼、渴望了那么久的人就站在他面前，他倒不敢相信了。

“……Leader？”最终，黄少天开口叫了一声。

喻文州坐在床边椅子上帮他理了理睡皱的衣服，黄少天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换掉了。医疗中心配给的睡衣是新的，没有洗过的棉布穿起来有点硬，虽然是宽松的款式却不如喻文州帮他换的这件旧衬衫来得舒服。

“刀口还疼吗？景熙说你最近心情不好，恢复得也慢。”

还是有点恍惚的黄少天点头，又很快摇了摇头。

“怎么，真的变成周泽楷了？”喻文州笑问。

“文州，”一直沉默的黄少天突然叫他的名字，绷着嘴角用一句话打碎他脸上平静无波的笑容，“能不能留下来陪我。”

虽然是问句，却一点点疑问的意思都没有。

喻文州像是被他这句问话冻住了，沉默好半天才重新笑起来，“我以为来了要先接受审判。”

黄少天不解，“什么审判？”

思量片刻，喻文州摇摇头，落在他额头上一吻，“先休息一下，我去跟BOSS延长假期，暂时只批了我一个星期。一个星期时间你显然还出不了院。”这理由显然足够充分，黄少天的表情放松了几分，目送他转身出去。

一个星期的假期，还要延长。

黄少天望着玻璃窗外喻文州讲电话的身影边想边念叨。

他们的假期可没有那么容易请，尤其喻文州还是蓝雨的Leader，除了任务还有成堆的日常工作要处理，这一个星期的假期说不定是他用什么代价换来的。原本黄少天只是想让喻文州留在医疗中心陪自己两三天，最好能有一个星期，结果现在……他看着喻文州微笑挂断电话的样子，心里居然有几分小小的得意。

赚了。

回到病房里看到他有点得意的笑容，喻文州也笑得更开心些，“新任务之前我都在这里，至少两个星期。”

“BOSS又压榨了你什么？让我猜猜……算了还是不猜了，万一踩中高压线死无全尸。”

喻文州又坐回床边椅上，有一搭没一搭陪黄少天闲聊。

而黄少天像被人打了鸡血似的陡然振奋起来，拉着喻文州说个没完。

没人提黄少天受伤的前因后果。

任务中受伤本来就是难免的，保护喻文州更是黄少天的职责所在。即使没有恋人关系，他也不可能放任喻文州中枪。喻文州也只是在救护车上的时候难受了一阵子，在知道黄少天脱离危险之后很快把这件事情抛诸脑后。

吸取教训避免下一次才是重点。

以他们两个的共事时间和感情来说，再在这方面扯皮就未免有些矫情了。

“刚睡醒的时候不高兴，为什么？”喻文州贴着黄少天的额头问。

“还昏迷的时候，我做了个梦。”黄少天转头看他，“梦到你不要我了。”

喻文州愣一下，笑出声来，“有这么冷酷？”

黄少天紧紧盯着他，点了点头。

明白他的担忧来自哪里，喻文州又吻了吻他的嘴唇才解释：“工作需要。”所以他这段时间都没在黄少天面前露面，实际上他根本没回过宿舍，即使今天也是刚刚从BOSS那里回来，找徐景熙碰了个头就拿着黄少天的衣服匆匆忙忙赶过来。

时间太匆忙，他都来不及翻一翻黄少天的睡衣在哪里，只随手扯了两件穿旧的棉衬衫。

“我知道，我不喜欢自己这样但是克制不了……”

“病人有权利闹脾气。不过我在少天印象当中真的就这么冷酷？”

“重点是这么长时间一点消息都没有，从我醒过来到现在……”黄少天计算着日子，其实刚刚醒来的时候他昏昏沉沉的，根本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几天。但喻文州长久不出现让他简直度日如年，日期在他的世界里就变得格外清晰起来，“十二天。差一点两周。”

喻文州纠正他，“算上任务前后，有一个多月。”

不一样的时间，两个人在意的却是同一件事情。

这个任务之前他们在吵架。

相对于他们两个的常态来说简直吵得昏天黑地暗无天日——为了争究竟应该谁来对那次性爱中差点擦枪走火的意外负责，喻文州难得地跟黄少天拍了桌子，两个人面对面吵得面红耳赤。到现在冷静下来，都开始觉得这样的争吵和冷战有些莫名，也止不住的心虚愧疚。

这种事情谁应该负责有什么争执的意义呢？

黄少天沉默一会儿，忽然又开口：“Leader，标记我吧。”

喻文州垂下眼睛，似乎认真思考了一阵子，然后微笑起来，“至少要等你身体好一点才能讨论这个问题？”发情期和Alpha信息素对Omega的身体恢复有一定益处，性爱却是另外一回事了。更别说黄少天伤成现在这个样子连长久保持坐姿都很困难，喻文州对他即使有再多的思念渴望，也狠不下心来下手。

目前喻文州的愿望只有让他早日康复，而已。

但黄少天显然不这么想，因为身体不治而导致的坏心情立刻浮到脸上来了。

喻文州赶忙改口：“我不是那个意思。少天现在的身体状况确实不合适，而且刚刚经历这么大的意外太容易一时冲动。少天可没有后悔的机会。”

“我看起来像一时冲动？我为我自己的决定后悔过吗？”

“至少标记的事情，我希望少天能更慎重一点。”

“慎重个屁啊这样煎熬很痛苦的好吗？喻文州你到底有没有人性一个O都愁成这样了还跟他说要慎重，慎重有鸟用你是张新杰吗做爱还要卡秒表读数？你情我愿的事情难道还要我求你？靠……好疼……”

看他牵动刀口痛得缩成一团，喻文州又心疼又好笑，连连安抚但仍旧不肯让步。

“我唯一不想的，就是少天为了我逼迫自己。都说了之前是信息素导致的意外，少天没有什么责任。而且我觉得……恐惧的眼神是没办法作假的。”

至少在他们对视的那个瞬间，黄少天是真真切切的显露出了他难以遏制的恐惧。

“既然这么害怕，我不介意再多等一段时间。”喻文州说。

还捂着刀口的黄少天闻言笑了笑。

“可是为了害怕就止步不前又不是我们的风格。我太天真了，以为预留点时间做心理准备就行，结果完全没有用。明明伤成这个样子差点就死了，但是一想到被标记之后各种各样的可能还是害怕。连死亡都抵消不了的恐惧，我拿它根本没有办法。其实想一想我身边又不是没有过被标记的O，他们都还活得好好的没理由我不行，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还不如给我个痛快先标记了再说。如果能顺利接受后续的一切是最好，如果不能……”他双眼放空地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深吸口气转过头直直盯着喻文州，“我可以的，一定可以的。”

“少天……”他的决绝让喻文州欲言又止，对望了好一阵子，喻文州才握住他插着滞留针的右手，慢慢贴到脸颊边，“少天，如果你真的考虑清楚了，我想知道你是否愿意借此契机与我结为终生伴侣，彼此关心、照顾，不论是否继续从事现在的工作，都能每天、每小时、每分每秒相依相伴共同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