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琴魔和两个小矮人

第一个故事（下）：悠长假期

喻文州站在黄少天的房间门外。他敲敲门，“少天，去办手续了。”

“人不在！”黄少天在房间里面喊。

轻笑一下，喻文州拿出备用钥匙开锁。房门被他推开的那个瞬间，站在窗边的黄少天转回头来，神色既警觉又戒备，简直像被冒犯了领地的小野兽。喻文州迎着他仿佛夹枪带棍的视线走进去关好门，拖把椅子坐下，显然是有长谈的心理准备。

“还生气？”喻文州问。

那只警觉的小野兽抿紧嘴唇站立窗边，目光如炬盯着坐下来的Alpha，一言不发。

他的Alpha也望着他，同样沉默。

两厢沉默着，最后还是黄少天先忍不住，看了看时间开口提醒：“一会儿要午休，你来不及办手续了。”他们退役的流程繁杂冗长，需要耗费整整一天的时间来完成。

喻文州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叹气，“没有你跟我一起，我一个人去办手续有什么意义呢？”

这句话显然触了黄少天的逆鳞，他所有的愤怒都在一瞬间浮出表面，猛然张大的眼睛，急促起来的呼吸，忍不住颤抖的肩膀和手指。喻文州简直可以断言，如果黄少天真的是一只小野兽，那么这一刻他全身的毛发肯定都炸起来了。他愤怒得不可遏制，却没能在第一时间用语言将这种愤怒表达出来。他不断大口喘息，粗重起来的呼吸声像砂纸磨在喻文州的心尖上，疼极了。

“你退役……你退役是为了我吗？为了我选择放弃蓝雨？你把蓝雨当成什么？把我当成什么？我又不是小孩子，不需要你照顾。你这样说走就走了，他们……他们……”黄少天仍旧很激动，有些语无伦次。

他的话语锋利得像刀，刀刀擦过喻文州的心脏，让喻文州疼得直皱眉。

但最终喻文州没有与他多争辩，只是又走近一些，抱住他饱受折磨的Omega。

黄少天挣扎不停，直到喻文州在他耳边低声说话。

“没有谁为了谁选择放弃这回事，只不过是在未来的生活中，我需要你。”

与黄少天决定退役经过深思熟虑一样，喻文州也并不是一时冲动就想跟他的Omega归隐田园——他们的身份也注定了他们并没有那么容易就能归隐田园。一切的起因，仍旧是带给黄少天严重心理和生理创伤的那次“演习”。那天喻文州被BOSS叫去谈话，终于见到了那次演习的策划者。

BOSS帮他们介绍。按照BOSS的说法，这位策划人的新职务就是组织特勤内部的实战演习，检验特勤的业务能力。那人说，这次演习在蓝雨取得的效果很不理想，所以想与蓝雨的Leader和Ace当面谈谈。

他也注意到了喻文州独自前来，便问：“黄少天怎么没来？”

BOSS还没说话，喻文州已经给了他答案：“他在心理医生那里。”

“心理医生？”

“对，”喻文州点头，“演习之后他的状态很不好，我安排他去做心理辅导，预防PTSD。”

那人笑出来，“有这个必要吗？”

“他的Alpha认为有这个必要。”喻文州毫不客气地说，没有半点迟疑或者犹豫。

蓝雨的Leader是惯常温和的人，很少看见他锋芒毕露的样子。能以这样的语气说话，BOSS看得出这个Alpha已经动怒，连忙帮他们转开话题。

那人也能感觉到喻文州不自觉释出的信息素压力，很快把话题转回他们原计划的方向。

“虽然你们的反应令上层满意，但演习并没有达到我们预期的效果。今天请你来的目的是希望你能明白，演习等于实战，我们想要的是在设定的条件下，现役人员正常的反应和反馈。你和黄少天的特殊干预已经影响了演习的结果，这样的事情，最好不要出现第二次。”

他说的一点不客气，事实也确实如此。蓝雨并没有按照他们策划的剧本走完整个演习流程，而是在中途自行修改了剧本，把离间变成了反间。参与演习的另一支队伍非常不满，尤其是差点死在黄少天手里的那一位。

喻文州默默听着，等他说完又静静想了一会儿，如释重负地长出了口气，恢复他惯常的温和表情，“我明白了。你们大可以放心，这样的事情不会有第二次。”

那人很满意，“那就好。”

他的笑容还没有真的浮上水面，又被喻文州的补充说明打回去：“您可能理解有误。我说的不会有第二次，与你们想要的恐怕不太一样。”

那人一愕，静静看向喻文州。

“像这样的演习，因为是带着军方命令来的，就如你所说，演习等于实战，我在战场上没有权利拒绝。所以第一次蓝雨被迫选择配合，但，类似的命令蓝雨绝不会再接受第二次。相关报告我已经递交给了冯将军，请他代为转交高层，相信很快会有反馈。”喻文州平静对视着那个人的眼睛，平静地说：“特勤是特殊部门，每个成员都是精挑细选、长期磨合才能融入这个集体的。我们用去很长时间，在枯燥的训练和实际的任务中培养对彼此的信任，这种信任是我们能够安心完成任务的坚实后盾。可你们用一次简简单单的演习就将它打碎，并且对特勤内部的团结和信任表示不满，仅仅只是因为我们的反应破坏了你们事先安排好的剧本，难道不认为这个理由有些可笑吗？或许你们在规划演习方面有着更专业的见解，但是，用这样的‘专业’来践踏我们多年努力的成果，抱歉，我们不能接受。”

听到他越级打报告的消息，那人更加错愕，“你……”

喻文州的眼睛里仍旧波澜不惊，“现在损失已经造成了，我还不能确定蓝雨的每个人之间的信任究竟受到了怎样的影响，也不知道这种影响什么时候才能消除。我希望在有人能对这种负面影响作出应有的表态之前，不要再以这件事为理由骚扰蓝雨的任何人。他们对我、对他们彼此的信任是蓝雨最宝贵的东西。即使你们不愿意协助我们培养，也请不要进行破坏。”

他们可以受伤，可以付出生命，可以在必要的时候眼睁睁看着同伴送命。唯有他们之间的信任，不可辜负。

那人原本是高高在上来的，却在喻文州这里碰了一鼻子灰，很快悻悻离去。

BOSS对此没有多说什么，他的位置不方便表态，喻文州也没有让他表态的意思。他们聊了聊黄少天最近的情况，和蓝雨的训练情况，BOSS也提起了让喻文州与黄少天一同申请去做教官，在训练营里进行调整的建议。

喻文州婉拒了这样的建议。

他说：“解决了演习的事情之后，我打算退役，就不占用资源了。”

BOSS有些惊讶：“退役？”

“是的，我跟少天一起。”喻文州说，“退役报告稍后会一起交上来。”

“黄少天会同意退役？”这似乎不太可能。

喻文州笑笑，眼里波澜不惊，“希望您没忘了，我是他的Alpha。”

即使黄少天不同意，喻文州也已经决定使用他身为Alpha的权利，强迫黄少天退役了。

“因为这次演习吗？”BOSS问。

喻文州想了想，点头，“可能不仅仅是因为这个，但我认为，是时候了。”说完，他起身，“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先回去了。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处理。”

望着他走向门口的背影，BOSS突然问：“问题真的有这么严重吗？”

喻文州的脚步顿了顿。他慢慢转回头，仍旧温和地说：“如果还是不太能明白，我建议您补习去年十一月七日D市晚报第二版刊载的那个案子。我整理了相关的所有资料，稍后会发送到公共邮箱。”

去年十月二十三日夜，一名小偷入室行窃，闯入了新婚不久的AO家庭。其时怀孕的Omega正沉睡，Alpha起夜喝水与小偷狭路相逢，被刺身亡。事后小偷伪造了Alpha因为刀具胡乱摆放、滑跌倒在刀具架上被刺穿心脏致死的现场。Omega醒来后发现Alpha的死亡现场，电话报警后留书自杀。遗书中写明，是她的疏失导致了她的Alpha死亡，这让她无法继续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