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琴魔和两个小矮人

嗯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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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剧团的事情，孙翔是当事人里面最后一个知道的。

消息到他这里的时候，已经没有什么决定去与不去的权利了。

他在这一年里的行程安排都多多少少跟周泽楷绑定着，所以在周泽楷答应下来的时候，江波涛就把他们近一段时间的工作内容一起进行了梳理。孙翔即使不想参演话剧，轮回也没有什么更好的资源可以释放给他。

这多少有点不厚道，周泽楷跟江波涛表示了一下，但也无济于事。孙翔的合同转过来的时候就把条款定成了目前的样子。有些事情，艺人不能做主，经纪人也不能。

周泽楷后悔自己没有深思熟虑就答应了老板。不过孙翔根本不在意这个，反倒跟周泽楷说：“你怕啦？上了舞台就是两个小时都不能NG，哈哈，怕不怕！”

看他嚣张跋扈的模样，周泽楷不由又笑起来，点头，“怕。”

周泽楷想，不论孙翔对自己的职业道路有什么样的规划，他大概是真的喜欢表演，也乐于挑战，不论舞台、MV、电视剧、大屏幕，都很愿意去尝试，并且越是陌生越是有难度的事情就越想去尝试，从不在乎会有什么样的影响，也不在意之前累积的成绩。周泽楷不打算评价他这样的做法对或者不对，周泽楷认真地觉得，这样骄傲自负但是勇于挑战并且努力、从不怨艾别人推卸责任的孙翔，切切实实地鲜活可爱。

可爱极了。

事情定下来，但排练不是立刻开始。因为周泽楷和孙翔一起加入，剧本需要有调整，他们两个人调整之后的通告也还要继续。孙翔病愈没过几天，收到了周泽楷送给他的已经暂时用不上的羊毛围巾，然后两个人再次忙碌起来。之后排练话剧需要大量的排练时间，江波涛把没办法推掉的工作都尽可能提到正式排练之前。至于没有办法调整时间的那些，与对方也协商了更详细的通告时段。总结下来只有黄少天准备年底发售的新专辑的MV来不及拍，万幸这个MV只是一月周泽楷去给他客串男主谈单曲的时候江波涛口头答应的，拖到现在还没签合同，谈不上实际的违约，只是要欠蓝雨一个人情了。

“这个人情我记着，之后让小周还份大的。”电话对面的喻文州说。

江波涛挂断电话，朝正看台本的周泽楷比了个OK的手势。

“之后要你还人情了。”江波涛说。

周泽楷扁了扁嘴，没做回应。他有些犹豫地看着江波涛，纠结怎么开口——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他决定找一个合适的时间跟孙翔摊牌，同样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他认为应该先把事情对江波涛坦白。毕竟江波涛是他的经纪人，也是他踏进演艺圈之后最好的朋友。他们是毫无疑问的命运共同体，江波涛的职业生涯依赖于周泽楷的事业，而周泽楷的星途也离不开江波涛的多方操作。周泽楷明白自己的这个决定会有怎么样的影响，也知道他的合同限定了在轮回期间不能公开恋爱。不论从哪个方面来考虑，在他向孙翔正式迈出那一步之前，都应该将他的决定知会江波涛。

江波涛也看着周泽楷，“怎么了？本子不喜欢？”

周泽楷摇摇头，“还没看。”他一直在理清思路，台本在手上半天也没有翻到第二页。

“想跟我谈心吗？”江波涛坐到他面前来，笑盈盈的，“聊点什么？”

“我和孙翔，”周泽楷说，“关系还好吗？”

“这个嘛……”江波涛想了想，“还不错，我希望你们的关系可以更好点，方便我工作。当然了，不要越界。”娱乐圈里搞男男关系或者男女关系的人都太多，周泽楷又格外醒目，江波涛即使之前再怎么放心，也免不了要多提醒一句。

周泽楷沉默好一会儿，小声问：“如果已经越了呢？”

江波涛的笑容崩裂了一下，很快恢复。他凑近到周泽楷面前，面带笑容地一字一顿：“我会毫不留情把你们两个拆开，不让任何人影响我和我的艺人的工作。”说完，又很快退开，“不过，以我对孙翔的了解，他现在的状态比较像什么都不知道。如果只是有人对他单方面有意思，并且是个同性，他九成是不会答应的，还会跟你决裂。”

一席话说得周泽楷有些沮丧起来。

但江波涛又很快转折，“可是想想那个人是你，我还真不太敢保证这个结论。”他认真考虑两秒，重新凑近到周泽楷面前，“如果你是认真的，我大概想管也管不了，只希望你现在能答应我一件事：如果你们真的有什么越界的进展，一定要在第一时间通知我，OK？”

听到他最终的要求，周泽楷松了口气，静静地点头。

这两天孙翔被拉去开剧本会，一叶之秋的系列片因为票房一直很好，有新的投资方加入，开始筹备下一部。孙翔并不觉得自己作为主演能在剧本会上提什么决定性的建议，听得也不怎么走心，倒是有点关注江波涛共享给他的另一个行程。

周泽楷去年主演的一部电影入围了国内最大的电影节，得到了几个奖项的提名，其中包括最佳男主角。他们两个共同出演的那部电影也会参加展映，于是两个人都要去参加电影节。这是个非常重要的行程，即使因为它推掉几个通告也在所不惜。孙翔对展映的环节不怎么在意，电影上映之后，业内巨头和影评人的评价已经太多，他对自己在片中的演出也有自己的看法，纯粹是去走个过场。但颁奖仪式就不一样了，如果周泽楷拿到，就是双料影帝傍身。孙翔没体会过那样的情境，还是非常想亲自体验一下的。

于是开剧本会的几天里，编剧们都在埋头苦写，投资方和制片不停提出着自己的要求和意见，孙翔则用空闲时间把入围最佳男主角奖项的影片都看了一遍。

他知道业界内一些人对周泽楷的评价：演技有料，但外形加分更多。前年冬天周泽楷拿到第一个影帝的时候这样的声音少了一些，可是一年过去，难免又有些死灰复燃。大屏幕上的面孔更迭这么快，没有足够的奖项傍身，再好的演技也只能停留在“著名演员”这个层面而已。这次的提名，对周泽楷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几乎关系到他在影坛的地位能不能够飞跃。

到入围后这个阶段，参与竞争的影片和演员的水准已经不会有太大的差异了。奖杯最终花落谁家，取决于评审团的口味和偏好。能不能拿到那尊奖杯，与其说是靠实力，倒不如说更依赖运气。

周泽楷上一次拿奖的时候，就有人说过他不过是在一个没有什么优秀影片的年度撞上大运而已。

孙翔可不觉得靠运气就能拿到奖杯，他认认真真地看了那些入围影片，然后认认真真给周泽楷发消息：你的片子好看！

周泽楷回了他一个问号。

居然会有周泽楷没法理解他发言的时候！孙翔莫名高兴起来，恰好看见助理在旁边偷笑，问他：“你笑什么呢？”

助理抖着肩膀过来，把自己的手机给孙翔看。

他和周泽楷共同出演的电影上映有一段时间了，反响一片大好，可丝毫不影响两边粉丝的撕逼活动。萌着他们两人配对的那些粉丝被电影甜得几乎死过去，不停抒发对这部片子和他们两人的爱。可是两个人的单人粉此时也听说了周泽楷入围奖项的消息，不知怎么撕起了他们的咖位高低，又把电影最后的字幕排序和两个人的戏份拿出来做证据——周泽楷在字幕里当然排在前面，但就剪辑后的戏份而言，很难直接判断谁才是双男主中真正的那个男一号。

有粉丝为了这个不惜多次进入电影院，跟同伴一起拿着秒表卡算两个人的戏份时长，仔细划分单人镜头、双人镜头、多人镜头、文戏、动作戏……等等等等。

“……她们有病。”孙翔说。

“现在卡戏份的结果是你赢。”助理忍不住笑地对他说。

孙翔白了他一眼，“你也有病。”等转回身，自己也得意地笑了起来。

周泽楷有影帝提名又怎么样，拼戏份还不是输给他！

这么想着，孙翔又给周泽楷发消息：你输了！

周泽楷回了他更长的一串问号。

剧本会结束后，孙翔重新回到紧张忙碌的工作中。他不但要做自己的工作，还要在安排好的时间跟周泽楷一起练舞台的基本功：站位、形体、发声、表情、小品训练等等等等。

剧院舞台和镜头前的表演完全是两回事，除了灯光之外几乎没有任何辅助，观众的眼睛不会像摄像机一样推特写和拉远景，对台词功底的要求也更高，开演后近两个小时时间里没有任何NG的机会。一旦出现问题，台上的人只能自己随机应变来救场。每一秒都需要神经紧绷，还不能被台下的人看出那份紧张，要略显夸张又尽量贴近自然。他们几乎每天都累极了，可新的内容和挑战让他们的精神又很亢奋，能抽出一切可用的时间来随时练习。

孙翔的舞台经验丰富，现在要重操旧业并没有什么难度。让人想不到的是周泽楷居然也适应得很快，丝毫看不出他除了晚会、演唱会这样的场合之外从来没有在舞台上直面观众。

对这样的搭档，剧团的成员们都是满意的，特别是这两位大明星从不偷懒，每天的练习都会做到最晚的时候，最后一批离开排练房。

今天也是一样。

剧团的其他成员都走得干净，剩下周泽楷和孙翔从排练房出来到小浴室去冲澡，然后到化妆间换衣服。不知道为什么，周泽楷今天的动作有些磨蹭，孙翔奇怪地看了他好几次，但看他还是活蹦乱跳的样子，便没多问。

孙翔本来也没什么关心别人的习惯。

周泽楷可是知道自己究竟怎么回事的。他憋在心里很长时间的那句话，今天已经到了喉咙口，而且他已经找到了尤其合适的方式表达。他只是在找一个合适的机会，能在不那么糟糕的环境下说出来的机会。

两个人冲了澡，在化妆间里换衣服吹头发。助理们都等在外面大厅，等他们收拾干净一起乘车离开。

孙翔拨着自己修短之后做了造型的头发，趁着半干的时候抓两把发蜡上去。周泽楷为话剧的舞台造型开始留头发了，刘海有些长，要多吹几分钟才能干透。他倒是不用抓什么造型，他的头发服帖得很，一点不像孙翔的头发，没有定型就会很有个性地往自己喜欢的各个方向纷飞。

不久之后，吹风机的声音停了，孙翔也把头发弄成了自己满意的样子，坐在旁边等着周泽楷。他想：周泽楷今天总是磨蹭，他还肯等着，多么大人有大量。

“如果这世界有尽头。”周泽楷突然说。

这是他们最近台词练习的一个片段，孙翔下意识接上：“我愿意为你走出一千步。”接完看着周泽楷，等他说后面一句“一千次地接近深渊”。

谁知周泽楷静默片刻，望着孙翔的眼睛说：“我愿意为你走一千零一步。”

“你在胡说什……”孙翔的声音突然卡住，又过两秒，绯红色在他脸上漫开。他跳起来低叫：“你胡说什么！”

周泽楷不为所动，继续说：“一千零一次地接近深渊。”

这段台词是从一部话剧里摘出来的。因为种种原因本子没有完成，他们拿到之后觉得台词很有韵律感，索性拿来当作小品练习的内容。半成品剧本的剧情很简单：一个人爱着另一个人，愿意为了他步入深渊粉身碎骨。最后是否得偿所愿他们不得而知，但是剧本对爱情的描摹刻画足够深邃美好，深邃美好到孙翔也觉得这是个好的爱情故事。

非常好的爱情故事。

而这段台词，就是其中表白那一幕的精髓所在。

孙翔瞪着周泽楷，满脸涨得通红却说不出话来。

周泽楷也看着他，用手指沾了粉底在镜面上写：1001。

孙翔的脸红得都快炸开了。

周泽楷说：“我愿意。”

非常愿意。